张维迎：我所经历的三次工业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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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改革开放40周年

经济观察家张/文人类的历史是250万年，而人类的经济增长却只有250年。今天，经济增长被视为正常状态，但250年前，经济没有增长是正常状态。

真正的经济增长主要不是表现在国内生产总值的统计上，而是表现在新产品、新技术和新产业的不断出现上，表现在人们生产和消费方式的不断改善上。250年前，人类生产和消费的产品只有大约100到1000种，但今天有10亿到100亿种。根据2017年10月的统计，亚马逊上销售的产品有5.98亿种。

人类过去250年的经济增长是三次工业革命的结果。第一次工业革命从17世纪60年代持续到1840年，其标志是蒸汽动力的发明、纺织工业的机械化和冶金工业的变革；第二次工业革命从大约19世纪60年代持续到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其标志是电力和内燃机的发明和应用，以及新工业的出现，如石化工业和家用电器。第三次工业革命始于20世纪50年代至今，其标志是计算机、信息的发明和通信产业的变革。

但是这三次工业革命并没有在所有国家同时发生。英国领导了第一次工业革命，美国和德国领导了第二次工业革命，美国领导了第三次工业革命。虽然有些国家不是领导者，但它们可以在每次工业革命后迅速赶上，而其他国家则远远落在后面，其中一些国家还没有完成第一次工业革命。这就是富国和穷国之间差距的原因。

当我这个年龄的人在西方发达国家出生时，前两次工业革命已经完成，他们只能经历第三次工业革命。然而，作为一个中国人，我注定要享受后来者的优势，在短短40年里经历了三次工业革命，走上了西方世界十代人走过的路！

我的第一次工业革命

1959年秋天，我出生在陕北黄土高原的一个偏远山村。我出生的时候，除了共产党的领导和人民公社是第一次工业革命的产物以外，当地人民的生活方式和生产方式几乎没有受到第一次和第二次工业革命的影响。我父亲不知道我出生的山洞是什么时候建成的，他父亲也不知道。

在人类漫长的历史中，生活就是食物、衣服、住房、交通、日用品，生产就是春耕，男人耕耘，女人编织。我小的时候，我的衣服和鞋子是我妈妈手工纺织、编织和缝制的。我仍然记得睡觉时纺车的嗡嗡声和织机的吱嘎声。

纺织业是人类最早的工业。汉代广泛使用手摇纺车，母亲们使用的纺车与中国石雕上的纺车没有什么不同。母亲们使用的木制踏板织布机是在公元500年到1000年间由印度人发明的，并在公元11世纪左右传入中国(一些专家认为是中国人发明的)。英国人约翰·卢基于1733年发明了航天飞机。它于1760年在英国普及，但200年后，我的母亲仍然不知道有一架会飞的穿梭机，所以她不仅织得很慢，而且只能织一块很窄的布。一床被子需要几块布拼接在一起。

韩画像中的纺车

印度人发明的脚踏织机

根据英国科技历史学家约瑟夫·李约瑟(Joseph Needham)的研究，中国在公元1313年有三个纺锤甚至五个纺锤，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母亲直到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还在用单纺锤纺车。在英国工业革命期间，詹姆斯·鲁哈尔·格里夫斯于1765年发明了多轴纺纱机(珍妮纺纱机)，它能使一个人同时纺几根线。哈格里夫斯最初的模型只有8个锭子，但当他还活着的时候，人们已经可以制造出80个或更多锭子的多轴纺纱机。如果我妈妈使用了多轴纺纱机，她就不会这么努力工作了。理查德·卢·阿克莱特在1768年发明了水力纺纱机，埃德蒙·卢·卡特赖特在1785年发明了机械织机，这并没有影响她母亲的生活。

哈格里夫斯多轴纺纱机

阿克莱特液压纺纱机

卡特莱特机械织机

我妈妈缝的所有衣服都是老式的，所以我小时候裤子前面没有开拉链。偶尔会发生一件尴尬的事情，那就是当小便很急的时候，腰带被扎成一个死结，所以只能在裤子里小便。每当我想起这件事，我总觉得100多年前由美国威特康路、L路、贾迪森和瑞典吉迪恩·卢森贝克发明的拉链真的很神奇。

美国人艾萨克·路辛格早在1851年就发明了缝纫机，并很快将其投入商业生产。然而，当我年轻的时候，缝纫机在我们的地方还是很少见的。我10岁的时候，村里的一个复员军人带回了一个山东媳妇，我根据母亲的亲戚关系给她嫂子打了电话。这个嫂子很有创意，会用缝纫机做衣服。她做了我穿的第一套制服。

上了大学后，我不再穿妈妈用土布缝制的衣服。后来，纺车和脚踏织布机被烧成了柴火。

1851年的辛格缝纫机(左)和1970年的缝纫机(右)

纺纱和织造是棉纺织业的两个主要工序，但在原棉成为纺纱原料之前，还需要一些其它工序，其中之一就是梳理。梳理是通过松散、清洁和混合使棉纤维连续并可纺的过程。母亲纺用的棉卷由父亲用棉梳梳理。根据李约瑟的研究，梳理弓是在公元2世纪由印度人发明的。梳理弓在我们当地叫做打花弓。玩花是一种小手艺，可以赚一点钱。我父亲从他的四叔那里学会了这门手艺。

文化大革命初期，我父亲和他的四叔还有另外一个人合伙买了一台梳棉机，存放在离我们村子25英里的一个镇上，他提前一天去镇上的每一次聚会都玩棉花。梳理机的效率比梳理弓高得多。每次工作两天，每个人可以赚三四美元，这在当时是一笔很大的收入。不幸的是，美好时光没有持续多久。后来，当政府开始切断资本主义的尾巴时，他们的生意就不能做了。

1979年，该村开始将生产承包给家庭。我父亲把梳棉机从镇上搬回家，以为他可以再玩棉花来赚钱。但是我父亲的预测完全错了。不久，村民们开始购买机织物，而且没有棉花比赛，所以他的小手艺被浪费了。根据我的印象，我父亲的梳棉机是由刘易斯·保罗于1748年发明的，并由理查德·阿克莱特于1775年改进。

改革开放后，我父亲的其他手艺被废除了。小时候，我冬天穿的袜子都是爸爸自己捻织的。父亲用来捻羊毛的捻线锤发明于新石器时代。上了大学后，我不再穿爸爸织的袜子，他也不再织了。事实上，早在1598年，英国剑桥大学的毕业生威廉·露莉就发明了袜子针织机。

印度梳理弓(左)、梳理机(中)、捻线锤(右)

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另一个重要进展发生在冶金工业。冶金工业也是一个非常古老的行业。人类掌握冶炼技术已有5000年，炼铁工业已有3000多年的历史。但即使在铁器时代，铁仍是一种稀有的贵重金属，在中国宋代被用作货币。

但是第一次工业革命改变了铁的稀缺。1710年，英国企业家亚伯拉罕·鲁达比发明了焦炭炼铁工艺，这使得大规模生产廉价铁成为可能。19世纪70年代，英国海军的采购代理人亨利·卢克特发明了搅拌炼铁法。很快，搅拌炼铁成为全英国生产熟铁的普遍方法。以这种方式生产了数百万吨铁，人类真正进入了铁器时代。1856年和1861年，贝塞麦转炉炼钢和西门子平炉炼钢相继出现，钢的生产成本大大降低。从那时起，钢逐渐取代了铁和木材，成为机械、设备、车辆和船只的主要制造材料。钢铁不仅能在河上架起桥梁，还能支撑起摩天大楼。1889年巴黎埃菲尔铁塔的竣工标志着铁器时代的结束和钢铁时代的开始。

进入钢铁时代也是新中国领导人的梦想。在我出生的前一年，中国发起了全国炼钢运动。然而，全国的钢铁梦想不可能通过各地的高炉来实现。我在农村的时候，钢只能用在刀刃上。村子里没有全钢斧、镰刀或菜刀。不要说钢，铁是稀缺的，最有价值的是锅，所以这是一个比喻，人们是绝望的。这个锅是生铁做的。空当锅热的时候，当它浸入冷水中时会裂开。我不知道我们家的锅被修理了多少次。那时，农具基本上是木制的，门窗上唯一的金属是锁环。由于这个原因，尽管几乎每个村庄都有一两个木匠，但几十英里外只有一个铁匠。

但改革开放后，随着现代冶炼技术的引进，中国终于进入了钢铁时代。1996年，中国取代日本成为世界上最大的钢铁生产国。现在，当我回到农村时，我发现犁、耙子和扇子都变成了钢铁，木制工具变成了古董。

煤炭在工业革命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炼铁不仅需要大量的煤，蒸汽机也需要燃烧大量的煤。中国和英国都有丰富的煤炭资源，但英国的煤炭推动了工业革命，而中国的煤炭长期以来一直隐藏在视线之外。经济史学家肯尼斯·波美拉兹(Kenneth pomeranz)用丰富的煤炭资源来解释英国工业革命的起源，这似乎并不令人信服。我的家乡榆林现在已经成为中国的煤炭之都，其产量占全国的十分之一。但在我小的时候，村民们用木柴、树梢和稻草做饭取暖，大多数农民买不起煤，尽管当时每100斤煤的价格只有4美分(现在的价格是20元左右)。今天，政府已经禁止普通人(603883，医疗单位)烧煤取暖，但当时他们烧不起煤。

在漫长的历史中，人类生产和生活的主要驱动力是人类和大型动物的肌肉，直到蒸汽机出现才从根本上改变。但是蒸汽机发明200年后，当我在农村时，动力仍然是人和动物的力量。农村人看一个人是否是一个好的劳动者，主要取决于他能扛多少重量和背多少磅。我们村没有马，因为养马太贵了，只有几头驴是生产队最珍贵的生产工具。农业、携带碳、研磨和结婚都依赖于它们。如果一头驴死了，那将是生产团队最大的损失。

驴子运载货物，驴子耕种土地

我年轻的时候不喜欢做家务。当时，在农村地区，石磨用于研磨表面，石磨用于碾米和去壳。据说中国的石磨存在于公元前2世纪的汉朝，而古罗马在公元前160年被广泛使用；自汉代以来，石磨也被用于碾米和脱粒。在假日或婚礼和葬礼期间，由于研磨量大，通常使用动物的力量来驱动石磨和石磨，但是只有人力可以用于少量的研磨。当我妈妈让我帮她磨米和磨粉时，我总是不情愿，绕着磨盘或磨盘转来转去很无聊。

石磨(左)和石磨(右)

蒸汽机最初只用于矿井排水。瓦特把蒸汽机变成旋转动力后，蒸汽机逐渐取代了人力和马力，成为石磨的旋转动力。1786年，瓦特和博尔顿在伦敦建立了英国面粉厂。两台蒸汽机推动50对磨石，每周生产435吨面粉。这家面粉厂的开业在伦敦引起了轰动，参观这里成了一种风气，这使瓦特非常不耐烦。

我家乡的石磨和石磨从来都不是用蒸汽机驱动的，但是在我离开家乡30年后，石磨和石磨基本上都被废弃了。村民们跳过了蒸汽机，直接进入了内燃机和发动机的时代。这可能就是人们所说的弯道超车。

我的第二次工业革命

第一次工业革命主要发生在纺织和冶金这两个传统行业，而第二次工业革命创造了许多新行业。第一次工业革命用蒸汽机取代了人力和畜力，而第二次工业革命用内燃机和电动机取代了蒸汽机。德国人奥古斯特·奥托于1879年发明了内燃机，移居美国的塞尔维亚人尼古拉·特斯拉于1888年发明了电动机。但是在我上初中之前，我们村没有内燃机，更不用说电动机了。

在黄土高原上，所有可以种植庄稼的地方都是山区，所有的祖先都是靠天气生活的。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村民们还是用石头在沟里建了一些水田。

水地在当地被称为花园，只有少数几个花园可以通过引水灌溉，其中大部分只能通过人工灌溉。分散的小花园用水浇灌，而较大的花园用一种叫做橘子的装置浇灌。柚木是这样一种装置，一根长木棒垂直钩在框架空的横杆中间，一块大石头固定在长木棒的一端，柳条桶通过活动连杆悬挂在另一端。提水时，操作者站在半空石墙的突出台阶上，用力拉下连杆。当水桶到达较低的水池并装满水后，他松开手。在长木杆另一端的石头的重力作用下，当水桶被提升到合适的高度时，操作者将水桶中的水倒入导流沟。如果你像这样来回走，你可以灌溉一个大花园。

橘子工作时，从远处看，它就像托马斯·卢·纽科门1712年发明的蒸汽机泵，但它的动力来自人力而不是蒸汽。柑橘的英文名是shaduf，早在公元前1500年，埃及人就用它来运水。还不知道柚子什么时候会被引进中国。但是从古埃及人第一次发明它到我们村的人抛弃它，已经过去了3500年。太不可思议了！

陕北的橙色(左)和古埃及的橙色(右)

纽科曼蒸汽机

桔皮被放弃的原因是柴油发动机的引进。

柴油机是内燃机的一种，由德国人鲁道夫·狄塞尔于1893年发明。它被认为是自瓦特分离冷凝器以来电力生产中最重要的发明。柴油机死后，经过一系列改进，柴油机在许多应用领域(包括火车、轮船、农业机械等)取代了蒸汽机。)，并且仍然是移动机械的重要动力。

大约在我初中的时候，村子里有一台6马力的柴油机。带水泵的柴油机能把沟里的水提升到花园里，在全村引起轰动。只是这台柴油发动机总是有问题，它不能立即取代橙色。

后来，公社奖励我们村一辆12马力的手扶拖拉机。它是在1896年由英国人赫伯特·卢·阿凯德·卢·斯图尔特发明的。八十年后，它终于出现在我们这个偏远的村庄。手扶拖拉机马力很小，但似乎无所不能。在农忙时，它耕种土地、脱粒和抽水，在农闲时，它驱动磨粉机碾磨或运输。

柴油发动机(左)和手扶拖拉机(右)

生产承包给家庭后，拖拉机被分成了几部分。我认为农业机械化是没有希望的。但不久，村里的几个家庭自己买了拖拉机，其中一些人买了面粉厂和脱粒机，开始了商业运作。慢慢地，到了20世纪90年代末，石磨和石磨被淘汰了，橘子被遗弃了，没有人饲养奶牛和驴子。

电动碾米(左)和消除石磨(右)

内燃机的最大影响发生在运输业。1886年，德国的卡尔·鲁本茨和戈特利布·卢·戴姆勒同时发明了内燃机驱动的汽车；22年后，美国人亨利·勒夫特(Henry Luft)生产了一款配有自动装配线的廉价T型车，这让普通工薪阶层买得起。到1930年，汽车已经进入了60%的美国家庭，美国成为了一个骑在轮子上的国家。

但是当我年轻的时候，只有少数人在几十英里外的方圆见过汽车。全村没有自行车，人们仍然步行。我既兴奋又害怕，我会在每年的正月初二跟着父亲去拜访我在元村再婚的祖母。虽然路程只有50里，但似乎有无尽的丘陵和沟壑，只能在早晚到达。

1973年，我们村的路修好了。原因是五里外的邻村成了全国农业大寨的先进大队。省委第一书记不得不经过我们村视察。当26辆吉普车在尘土中飞驰而过时，村里所有的男人、女人和孩子都站在碱滩上观看，真是大开眼界！

我去北京工作后，每次回家探亲，县政府总是派车送我去村里，而我离开时，派车送我去县城。据说这是对在外地工作的县级官员的待遇。虽然我不是县级干部，但他们认为我有点名气，在中央机关工作，所以他们把我当成了县级干部。我本人欣然接受这一安排，因为没有班车，从县城到我们村也不方便乘车。

我在牛津读博士的时候，花了1000英镑买了一辆二手福特汽车，从那以后我就有了自己的车。回家后，我买了一辆带有免税指标的大众捷达车。我记得直到1999年，我只有一辆车独自停在光华管理学院大楼前，但几年后，大楼里满是车。

我的第一辆车。

停在村子里的汽车

我们没想到的是，每次我们回到家乡，村子里总是停着几辆车，汽车在农村已经不稀罕了。一个远房表亲也买了一辆中巴，大多数还住在村子里的年轻人都有摩托车。

据统计，1999年和2015年，中国城市人口中每100户家庭拥有的私家车数量分别仅为0.34辆和30辆。虽然1930年的普及率还不到美国全国水平的一半，但大多数中国城市居民终于享受到了汽车发明130年后的第二次工业革命的重要创新！

电力是第二次工业革命的另一项重要创新。1882年，美国托马斯·路·爱迪生在纽约曼哈顿建造了第一个集中供电照明系统，开启了电气化时代的大门。到1930年，将近70%的美国人口用上了电，到1960年，这一比例达到了100%。列宁曾经说过共产主义是苏联+电气化，但是在我的家乡，虽然苏联提前了，电气化来晚了。

从出生到在县城上高中，我从未见过电灯。村民们用煤油灯或芝麻油灯照明。一些贫困家庭买不起煤油灯，晚上灯会变暗。有一个流行的笑话说，一位客人在主人家里吃饭，主人不愿意点灯。客人很不高兴，所以他在主人的房子里使劲拧了一下孩子的屁股，孩子突然大哭起来。客人说，快把灯点着，孩子看不见了，把他鼻子里的饭吃了。

我的父母鼓励我学习，并说他们愿意为我的石油多付两英镑。事实上，村子里的许多家庭不让他们的孩子在晚上看书，因为他们害怕在石油上花钱。为了节省燃料，煤油灯的灯芯很小。晚上在灯下看书时，你的头必须尽可能靠近光线，有时你会打瞌睡。当你第二天去上学时，你会被你的同学取笑，头上有一缕烧焦的头发。当时，村里最亮的灯是在生产大队的公共窑里。这是一个带玻璃罩的罩灯，比一个小煤油灯贵好几倍。

煤油灯(左)和罩灯(右)仅在公共窑炉中使用

当我在县城读高中的时候，我第一次看到电灯，不仅是宿舍里的白炽灯，还有教室里的荧光灯。然而，电压总是不稳定的，有时亮有时暗，而且电源经常被切断，所以对于宿舍来说，顶灯仍然是必要的。

1993年我在牛津学习的时候，暑假我回了趟老家看望父母。我听说两公里外的村子已经通电了，但是我们的村子没有通电，因为县里没有人说话。我知道我认识县委书记，而且村民们特地来我家。我希望我能和县委书记谈谈，给我们村供电。我做了，但没用。想到村民们对我的期望，这成了我的心脏病。几个朋友愿意帮忙，筹集了4万多元。1995年，我们村终于通电了！

这个村庄通电了

有了电，村民的生活就完全不同了。电不仅能照明，还能驱动家用电器和其他机械。自本世纪第一个十年以来，许多人相继购买了电视机。家用电器，如冰箱、洗衣机、电风扇、电熨斗、空开关等。是第二次工业革命期间的重要发明，在那里的农村地区没有很大的实用价值，但有些人买了它们。村子里还有电动面粉厂、碾米机、脱粒机和电锯。更重要的是，有了电动机，每个家庭都可以使用自制的自来水系统，即建造一个高于洞穴的封闭水库，将井水抽到水库中，并将水管连接到房子上。当水龙头打开时，水会自动流出。当我在农村的时候，每天早上和晚上去井边打水是一件令人悲伤的事情。现在没人担心带水了。

我的第三次工业革命

1978年4月，我离开家乡去了Xi的西安上大学。我从县城坐长途汽车到山西介休，然后坐火车到xi。这是我第一次坐火车，也是我第一次看火车。火车是由英国企业家史蒂文森和他的儿子在1825年发明的。到1910年，美国已经修建了近40万公里的铁路，而到1978年，中国只有5万公里的铁路。

这时，第一台大型数字计算机发明已经33年了，微型计算机产业正处于顶峰。比尔·路·盖茨和保罗·路·艾伦的微软公司已经成立4年了，斯蒂芬·路·乔布斯和斯蒂芬·路·沃兹尼亚克的苹果ii个人电脑已经上市2年了。然而，直到我进入大学，我才第一次听到计算机这个术语。起初，我以为电脑是用来做加减乘除运算的，可以代替我在生产队当会计时用的算盘。算盘在公元前400年以前被中国人和埃及人使用。但后来我知道我错了，电脑将取代算盘。

经济系一年级的课程中有一门计算机原理。我记得当我第一次在课堂上，我非常惊讶地看到巨大的电脑。后来人们知道，1945年宾夕法尼亚大学开发的第一台计算机eniac重达30吨，长100英尺，高8英尺，占地相当于一个大教室。我们还学习了二进制，穿孔卡片原理和基本语言。然而，除了取得考试成绩，在整个四年的本科和三年的研究生课程中，电脑对我的学习和生活没有影响。

第一台计算机eniac(1945)

1985年，我开始在北京国家机关工作。我在研究所买了两台电脑，但它们都放在电脑房里。它们受到特别的监督，只能由从事经济预测的人使用。该装置还有一台由打字员操作的四向电子打字机。与手写复写纸、蜡纸刻字印刷和传统打字机相比，电子打字机的最大优点是可以存储文本并反复修改。复写纸是19世纪初由英国人拉尔夫·路德维希·伍德发明的。蜡纸刻字印刷是爱迪生在1886年发明的。我在高中时用过它，高中毕业后，我回到家乡种田。1868年，克里斯托弗·卢·浅滩和其他美国人发明了英语打字机。中国打字机是1915年在美国留学的山东学生祁萱发明的。我上高中时，我们学校有一个。

蜡印(左)和中文打字机(右)

我第一次使用电脑是在1988年我在牛津大学学习的时候。我把自己写的两篇英语文章带到学院的计算机房，然后用激光打印机把它们打印在a4纸上。激光印刷的字体真的很美，它们和印刷书籍一样令人兴奋。

我的第一篇激光打印文章(1988)

激光真的是一种神奇的东西。据说，当它在1960年首次被发明时，贝尔实验室的专利律师甚至不主张申请专利，因为它没有实用价值。然而，自从它与康宁在1970年发明的光纤玻璃结合后，它彻底改变了通信行业，变得无处不在。我第一次享受激光技术是在1981年，当时医生用激光去除了我脸上的一颗痣。当我现在教书的时候，我拿着的是激光笔，不是粉笔。

1990年9月，当我回到牛津攻读博士学位时，我买了一台286个人电脑，告别了手写论文的时代。当我1994年回到家的时候，我也回北京检查了这台电脑。然而，个人电脑技术发展如此之快，486电脑很快就出现了，这台旧电脑的运费是免费的。后来，我有了一台台式激光打印机，所以我有了自己的桌面出版系统。我不记得从那以后换了多少台电脑(包括笔记本电脑)。

从公共教室的大小来看，电脑可以放在书桌(个人电脑)、书包(笔记本电脑)甚至口袋(智能手机)上，这样像我这样的普通人就能买得起了。这完全取决于英特尔公司在1971年发明的微处理器。有了微处理器，个人电脑成为可能。微处理器是基于诺伊斯和基尔比在1969年发明的微芯片(集成电路)，微芯片是基于晶体管的。因此，有人说晶体管在数字时代的重要性相当于第一次工业革命期间的蒸汽机。

1947年，贝尔实验室的三名科学家发明了晶体管。它不仅比真正的空管体积小、成本低、能耗少，而且不易损坏。它在消费设备中的第一个应用是1954年德州仪器公司生产的袖珍收音机。我在牛津读书的时候，一个台湾的同学给了我一台台湾制造的袖珍收音机，有烟盒那么大，但是音质太好了，我放不下。当我在农村的时候，回想起有线广播是一件很不一样的事情。

对大多数人来说，一台孤立的计算机只是一个文字处理器。为了方便写论文，我买了一台个人电脑。但是如果多台计算机连接成一个网络，它将会非常有用。1969年，第一代互联网阿帕奇诞生了。1972年，Apache的第一个流行应用程序电子邮件诞生了。1992年后，我开始自己使用电子邮件，但那时，中国人不能使用电子邮件。1993年筹备中国经济研究中心时，我们请北京大学的领导给我们发了一个电子邮件地址。这个愿望已经实现了。但是不久，北京大学的所有教职员工都可以使用电子邮件。几年后，中国进入了互联网时代。

我记得我儿子1993年12月出生在牛津的消息。我先通过国际长途电话告诉我在中国的亲戚，然后亲戚们发了一封电报告诉我在家乡的父母。电报是美国人戈登·卢姆斯于1844年发明的。起初，电报线只能发送一种频率。亚历山大·卢贝尔希望一条线路同时发送多个频率，并于1876年发明了电话。到1930年，美国家庭电话普及率已经达到40%，但到了1978年，中国普通家庭的电话普及率几乎为零，只有少数安装了公用电话的政府高级官员除外。我在农村的时候，生产大队的公窑里有一部手摇电话。一条电话线连到了几个村子，我说话时不得不大喊大叫；对不同线路的呼叫需要通过手动开关进行切换。整个公社只有一个开关，所以操作员是一个令人羡慕的工作。

旋转拨号电话是西门子在1908年发明的，按钮拨号电话是贝尔在1963年发明的(它必须有晶体管电子元件)。在我上大学之前，我从未见过拨号拨号电话，更不用说按钮拨号电话了，因为连县长办公室的电话都是手摇的。我第一次使用拨号上网拨号上网拨号上网拨号上网当时，国际长途电话非常昂贵，从牛津到北京的每分钟费用超过3英镑。

手动电话(左)和旋转拨号电话(右)

我第一次安装家用电话是在1994年，当时我从国外留学回来，也就是在贝尔发明电话118年后。当时，我们必须先申请安装电话，支付5000元的初装费，然后排队等候。后来，最初的安装费被取消了，但我已经支付了。1999年，我开始使用手机，家里的固定电话很少使用。

但是很长一段时间，我仍然不能和我家乡的父母通过电话交谈，直到我能在我的家乡和农村安装一部电话。我最后一次收到姐姐的来信是在2000年。

2006年后，手机信号已经可以在家乡和农村使用。我给父母买了一部手机，我妈妈很开心，但不幸的是她的信息时代来得太晚了。2008年母亲下葬时，我把她心爱的手机放在身边，希望她能听到儿子在墓下的声音。

自从使用iphone智能手机后，我已经不再带笔记本电脑和相机进行短期商务旅行了。有了智能手机，我和爸爸不仅可以聊天，还可以使用微信视频。我父亲现在住在玉林市，春节期间他很高兴用手机和村民们拜年。

2017年8月，我带了一些朋友去我们村。朋友们忍心给村子里的每一户人家带一支烟和一瓶酒。我担心如何通知每个人去取它。村长告诉我，他可以在微信群里通知。晚上，如果所有的村民都来了，他们会带走所有的香烟和酒。回想起我在农村的时候，村里的党委书记不得不用铁皮卷起来的扩音器喊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能把全村的人召集起来。

结束语

我的祖父死于1943年，当时他只有30岁，他的父亲只有12岁。当我祖父出生时(1913年)，第二次工业革命的大部分新技术和产品已经被发明并投入商业使用。他去世时，西方发达国家已经进入第二次工业革命的末期，但他甚至没有经历过第一次工业革命。在他短暂的一生中，他吃的、穿的、用的和他祖父没有什么不同。

我父亲比我祖父幸运。他和我一起经历了三次工业革命。他余生所吃的、穿的和用的与他祖父在世时大不相同，也与他自己的前半生大不相同。他坐过火车、飞机和公共汽车。当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可能正在看电视和使用手机。

我比我父亲幸运，因为在他之前几年我经历的每一次工业革命。我比他早乘火车、飞机、汽车、电视和手机。我也可以在网上购物，但他不行。

我的幸运是感谢中国的市场化改革和开放。改革开放使像我这样的普通中国人有机会享受人类在过去300年中的发明创造，尽管我自己并没有为这些发明创造做出任何贡献。这可能是经济学家谈论的创新的溢出效应。生活在世界经济共同体中确实是一件好事。

据说第四次工业革命是在美国的指导下开始的。如果中国在40年后改革开放，我将不得不在我的后半生和我的儿子一起经历四次工业革命。在这种情况下，我相信中国未来40年的经济增长率将高于过去40年的实际增长率，这将吸引更多的世界关注。但我很高兴历史没有这样继续下去。

作为一名经济学家，在享受三次工业革命成果的同时，我仍然期望我们的国家在未来的第四次工业革命中做出原创性的技术贡献，而不仅仅是搭便车。我知道酒泉下的杨小凯先生会立即发出警告，这取决于中国能否走出落后的陷阱。

(本文撰写于2017年12月9日，修订于12月30日。全文将于2018年1月8日在《经济观察报》的观察者版上发表)

张《经济观察报》专栏作家

2002年至今北京大学校长助理，2006年至今光华管理学院院长，经济学教授，北京大学网络经济研究中心主任，北京大学工商管理研究所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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