渗血的资本与政治：富豪的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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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尾/文

1996年1月，社会学家奥尔嘉鲁·克雷斯·塔诺夫斯卡娅在俄罗斯著名媒体《消息报》上发表了一篇题为《俄罗斯金融寡头垄断》的文章。在这篇文章中，作者准确地描述了俄罗斯社会精英，尤其是那些新的百万富翁的商业、财务状况和日常习惯。这篇文章是在对学生进行长时间采访和调查的基础上写的。正是这篇文章让俄罗斯的普通人开始注意到这些金融大亨的行为。作者的观点是，这些人正在成为拥有财富和权力的寡头中的一小部分。在这份耸人听闻的调查报告中，她提到了当时俄罗斯几个著名的名字:霍多尔科夫斯基、古辛斯基和卢日科夫。

不久前，美国外交官托马斯·格雷姆在提交给卡耐基国际和平基金会莫斯科中心的报告中，也试图向华盛顿的政策制定者解释俄罗斯资本主义是如何逐渐变成一个为特定目的而结合的金融工业集团的。

有趣的是，大亨们自己并不生气。读完报纸上关于这件事的报道后，别列佐夫斯基在文章中特别邀请格雷厄姆与他在罗格兹俱乐部的同行聊天。这表明这些大亨们并不担心当他们的事情被曝光时，他们的声誉会受到损害。事实上，他们甚至有点渴望阅读承认他们在新俄罗斯的权力和地位的报道。

在著名的美国记者大卫·路夫曼的《寡头》中，我们读到的是这群寡头的更详细的历史和各种经过证实的故事。这是一部关于苏联解体以来新俄罗斯的财富和权力的传奇，一部充满阴谋、斗争和妥协的历史。

前奏:苏联时期

在他的书中，霍夫曼把他的主要笔墨放在了下面的数字上。在他看来，正是这六个人引领俄罗斯向资本主义转型。除了上述金融大亨鲍里斯·卢·别列佐夫斯基、媒体大亨弗拉基米尔·卢·古辛斯基和莫斯科市长尤里·卢日科夫之外，还有前叶利钦的亲信和副总理阿纳托利·卢·丘拜斯、强大的能源巨头米哈伊尔·卢·霍多尔科夫斯基和已经完全消失的亚历山大·卢·斯莫兰斯基。

与大多数人不同，斯摩棱斯基没有受过高等教育，但这不是他的错。因为他有犹太血统，他的母亲出生在奥地利，他已经被遗忘了很长一段时间，几乎失去了所有的职业道路。他只能去第比利斯当兵。后来，他发现在一切都供不应求的莫斯科，建筑领域的钱特别容易赚。戈尔巴乔夫上台后，尽管他对非工资收入发起了批评，但很快就失败了。1986年，他通过了一项法律，允许苏联公民从事自营职业，即鼓励自营职业。苏联的新领导人甚至鼓励每个人以合作社的名义建立私营企业，包括金融和信贷企业，即银行。正是这条规则为未来大量银行的诞生奠定了基础，也给了像斯摩棱斯克这样的人发大财的机会。

起初，斯摩棱斯基的部队接到上级党委的命令，要求他们迅速成立合作社。因为他的经济能力早已为人所知，斯摩棱斯基被迫服从命令，成立了这个合作社。巧合的是，当时在莫斯科市政部门工作的卢日科夫负责为新成立的企业办理手续。

卢日科夫进入莫斯科政坛的过程也相当戏剧化。由于莫斯科的蔬菜基地仓库根本没有管理，新任莫斯科市委书记叶利钦头疼不已。他找到莫斯科执行委员会副主席卢日科夫，让他负责整顿蔬菜基地。尽管卢日科夫不情愿，看到叶利钦几乎在恳求他，他还是同意了。他改变了要求莫斯科市民自愿轮流在蔬菜基地工作的做法，通过实施激励措施减少了浪费，成功地改革了蔬菜基地，并作为叶利钦的密友开始了自己的政治生涯。

至于丘拜斯，这位被叶利钦信任的年轻经济学家，他逐渐接受了哈耶克的理论，因为他经常接触改革派学者，比如后来成为副总理的盖达尔。门捷列夫大学共青团委员会副书记霍多尔科夫斯基开办了一家餐馆，并承担了科研项目，以弥补支付团费的不足。别列佐夫斯基是控制科学研究所的研究员，专门研究人类决策理论。然而，由于他喜欢汽车，特别想拥有自己的汽车，在苏联改革时期，他开始向国家科委出售自己设计的软件，从而赚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桶金:一百万卢布。那是在1988年，当时卢布没有贬值。然而，他仍然希望在汽车行业有所作为，所以他坚持与国有汽车厂合作，成立了一个合作社，进口小型菲亚特汽车。后来，他想尽一切办法，终于把整个汽车厂据为己有。

此时，未来的媒体大亨古辛斯基成立了一家合作社，以卢日科夫为后盾开展咨询业务，帮助西方投资者了解在苏联做生意的复杂情况。不久之后，他跨越到两个有利可图的领域:建筑和房地产。具体方法是在卢日科夫的帮助下对旧建筑进行打折。作为一名市政府官员，卢日科夫可以帮助他解决这个问题。自然，古辛斯基不会忘记报答他的恩人。例如，两人达成协议，为了扩大莫斯科的住房资源，满足市民的居住需求，增强卢日科夫的政治成就，古辛斯基重建了政府免费提供的旧房子，然后将其中一半或三分之二归还给市政府。这样，格辛斯基从其他人那里获得了巨大的利润，卢日科夫通过控制建筑物的分配权为莫斯科市民赢得了大量的新房，这使他在市民中赢得了很高的声誉。

财富拥抱权力

苏联解体后，叶利钦在新俄罗斯发动了两次激进的改革，盖达尔和丘拜斯。他们起草了一系列经济改革方案，成为那个时代最著名的年轻人。其中，盖达尔的主要作用是将价格带出国家控制的解放区，这使得整个计划经济体系在很短的时间内失去其功能。然而，价格自由化导致的毁灭性通胀显然超出了盖达尔的预期。丘拜斯此时的主要工作是将原本属于国家的财富分配到个人手中。他们两人都认为私有化是俄罗斯实现自由市场的第一步，财富分配给个人后，市场自然会经过几代人被分成优势和劣势。那些贫穷的企业主将被市场淘汰，而优秀的企业家将生存下来并享受他们自己的经营成果。这当然是最经典的市场理论的理想模型，但事实上，事情远比预期的复杂。

问题的关键在于，自由价格和私有财产这两个市场经济的关键要素在正常的市场经济国家都是在法治下运行的，在市场运行的过程中，有许多制度和制度与自由价格和私有财产相匹配，以保证公平和正义。在新俄罗斯，所谓的自由经济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在丛林中游荡，只受丛林法则的约束，完全以权力和财富说话。因此，用财富拥抱权力，在获得权力保护后更加肆无忌惮地敛财，已经成为这些暴发户最合乎逻辑的选择。

总而言之，这些快速致富的新方法无非是以下几种。首先，一些厂长和经理利用混乱来掠夺人们的财富，而不付出任何代价或以极低的价格。丘拜斯称之为自发私有化。事实上，企业高层管理人员的这些做法已经得到政府官员的默许甚至参与。因此，叶利钦在1992年4月7日的人民代表大会上宣布:我们需要数百万的所有者，而不是数以百计的百万富翁。虽然这句话很快就成了流行的口号，但事实上，没人会当真。当时，议会仍在这些内部人士手中。他们的提议是将企业51%的股份给内部人士，其余的股份卖给外部人士或由国家控制。

另一个快速致富的方法是发行私有化凭证。这种凭证实际上是一种证券。此时，别列佐夫斯基正准备利用人们对高通胀的担忧以及他们多年来拥有自己汽车的愿望，向公众出售一些漂亮的汽车证券。这些证券是由他控制下的瓦茨汽车工厂的经理签署的，他很快成为全俄罗斯汽车联盟的新主席。

另一条更容易致富的道路是，金融大亨们让政府从他们自己的银行借钱，这相当于用财政收入作为银行本金，然后利用贷款的时间差在当时每天波动很大的外汇市场上制造巨大的差价。1995年，在这些大亨的控制下，一项名为贷款换股份的计划被引入，这彻底改变了俄罗斯的未来。根据该计划，俄罗斯政府将当时所有最富有的石油公司和金属矿移交给一群大亨，以换取他们给政府的贷款。事实上，大家都知道政府根本没有能力偿还贷款，所以大亨们可以理直气壮地出售工厂的股份，向政府赔偿贷款所造成的损失。这里的关键是，大亨们可能会通过隐藏的外国公司以非常低的价格向自己出售股票。

在霍夫曼看来，所有这些在西方人眼中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可能成为俄罗斯的特色，主要是因为当这些大亨出现时，他们所接管的国家的政治和经济文化植根于俄罗斯人对权威的服从和顺从。他们所接触到的是这样一个社会，即使是最简单的人类本能，如个人主动性和企业家精神，都被压制了70年，以至于苏联时代的思维模式仍然存在，很难彻底根除。

不归之河

看起来寡头们通过操纵政府和市场牢牢掌握了俄罗斯的财富和经济命脉，但这一切终究不可避免地会改变。转折点发生在1998年卢布崩溃之时。由于卢布贬值，新兴中产阶级减少了可自由支配的开支，如在餐馆就餐、购买家用电器和娱乐消费。同时，贬值也使进口商品变得昂贵，所以广告业务也经历了急剧下降。许多企业，如古辛斯基的媒体帝国，开始承受债务管理的压力。与此同时，别列佐夫斯基、霍多尔科夫斯基和斯摩棱斯基都因负债累累而陷入困境。此时，俄罗斯人开始为严重的经济衰退寻找替罪羊，寡头成为除现任政治家之外最受公众谴责的群体。

更糟糕的还在后面；1998年8月10日，叶利钦任命普京为政府总理。此时，叶利钦还没有正式指定他的继任者，所以日科夫和普里马科夫想一起对付克里姆林宫。叶利钦基本上忽视了政治，而曾经被视为管家的普京，已经承担了越来越多的工作。起初，有人跟踪卢日科夫，暗示神秘资金已从莫斯科转移到外国银行。普京也在与古辛斯基和霍多尔科夫斯基打交道。自从普京掌权以来，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不再希望得到对古辛斯基转会的评估。他们要求格辛斯基支付现金，公司和克里姆林宫都知道格辛斯基根本没有现金。霍多尔科夫斯基后来被判刑，直到2014年才被释放。

至于别列佐夫斯基，尽管他支持普京并帮助他赢得了2000年3月的大选，但普京仍以车臣为借口与他争吵。最后，普京以行政命令的形式拿走了别列佐夫斯基的所有资产，借口是别列佐夫斯基控制下的俄罗斯公共电视台非常腐败。

当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普京对他以前的金主说:你，你是选举我为总统的人之一。你怎么能抱怨呢？别列佐夫斯基无言以对。2013年3月23日，他在伦敦郊外的公寓自杀。